一位哈佛畢業的比較文學碩士研究生對我自嘲,她現在的工作內容之一是每天晚上見不同的“客人”,陪人吃晚飯、聊天,然后十一二點回家,有點像“做小姐”。因為太希望擺脫掉自己的書生氣、并且渴求職場成功,她來到如火如荼的中國上海,成了財經咨詢公司的顧問。考慮到自己財經知識以及本地人脈網的匱乏,除了讀書惡補之外,她發現的一條捷徑是參加一些客戶的飯局。事實上,跟她有業務往來的財經界人士不僅不介意她的加入,反而很樂意有一位哈佛才女的作陪,更何況,他們談論的話題,居然能夠讓哈佛才女努力傾聽和學習,這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成就。
對于她“做小姐”的困惑,被她陪的客戶這樣安慰她:“你比”小姐“好多了。那些”小姐“根本不會聊天的。”不知道這樣的安慰是讓哈佛女感覺更好,還是更糟。
有“陪”人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在做一件功利的事:和一些無趣的人談無趣的話題,從而獲得有利于職業發展的機會。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說,其實并不是這件事無趣,而是因為哈佛才女太過敏感,太過傷春悲秋,才會滋生出無謂的“做小姐”的挫折感。
比如,在另一位商界精英——一位房地產經理眼里,哈佛女的挫折感變成了“幼稚”和“淺薄”。他十分政治正確地指出,“陪”其實是一種溝通手段和過程。陪的過程也許無聊、也許漫長,也許話題分散,但只要有哪怕10秒鐘的時間談了點有意義的事,一件大事很可能就辦成了。他的解釋讓我覺得越描述越像“三陪工作”,那10秒鐘,就像最后付小費的時刻。
一位IT銷售經理把自己的工作界定為服務行業。他陪客戶做許多事,陪打網球,陪吃陪喝,陪聊天,還陪他們去巴黎麗都看艷舞。比起哈佛的“三陪”,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陪完之后,他還要為客人買單。盡管多次光顧麗都的他在客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直打瞌睡,他卻并沒有滋生“做先生”的挫折感,最多只是覺得累。這再次說明,神經大條一點有利于開展“三陪”工作。
能很好地消化“陪人”的不適感覺的人將更容易擁有快樂生活。因為生活中簡直處處都有“陪人”的需要。陪女朋友買衣服,陪老爸老媽看望碎嘴皮的遠親,陪失戀的朋友喝茶……樂觀的職場人會將“陪”看作工作的一部分,是數錢那一刻的必經過程;而悲觀的職場人就會由此引發人性甚至人生的思考,其結果是又“陪”了,還讓被“陪”的客人覺得不滿意,從而對小費的數額斤斤計較。
最高明的陪客能把和客人之間的關系由“陪人”轉化成“被陪”。這個過程可以淋漓盡致地反映出“陪”出來的成就,有點像上海第一財經電視頻道的廣告——司機變成老板,而網球場的服務員購買了自己的游艇——由此可以聯想到,升職為總裁的原銷售代表也可以在晚上十一點時把當年自己陪過的客戶叫出來談天。
我有位精英朋友說得好,“當你不得不做這件事時,主動地做比被動地做更愉快。”翻譯過來就是,你可以選擇不“陪”,當然這很可能斷送你在這一行的職業前程,或者讓你至少沒那么出色,但既然你選擇了“陪”,就要讓客人開心。就算這個過程無聊至極,想到職業的光輝前景,想到自己擁有讓別人開心的技能,總是件讓人愉悅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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